2021-09-06 13:02:41首页
“我是路的行家,一生都在品尝路的滋味。”
这是瑞凡·菲尼克斯的电影台词,也是他的生命注脚。
所以他的电影,几乎都带有一点公路片的味道。
《伴我同行》中,他的脚步遍布铁轨与河岸森林,《不设限通缉》里,父母亡命天涯的命运为他铺就流离之路,到了1991年《我自己的爱达荷》,路更是与他恍惚的灵魂完全融合,闪出令人绝望、也令人温暖的暗沉光芒。
瑞凡·菲尼克斯在电影中,逐渐成长为整个九十年代都为之晕眩的凤凰河青年,他也在对忧郁系表演的极致掌握里,让自己的生命与“路”这一意象越连越紧,直至离世。
如果不是23岁那年,他在好友约翰尼·德普的酒吧“毒蛇屋”(The Viper Room)外的人行道溘然长逝,今年,他应该48岁了。
可以想象,1993年的万圣节前夜,鬼怪与糖果的狂欢中,二十世纪末最重要的好莱坞影星之一,猝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那是上帝要收回他的容颜。
都说如果瑞凡·菲尼克斯还在,好莱坞还有布拉德·皮特、莱奥纳多·迪卡普里奥这些巨星什么事呢,这种说法诚然绝对,但足见他在好莱坞的不朽地位。
“整个九十年代都是他的。”
的确,他对眼边眉梢、发际唇角在表演上的精确控制,以及由此刻画出的对爱与自由的哀愁渴望,从某种程度上,定义了九十年代的好莱坞光影。
他让那个年代的好莱坞,不仅是影像的流转与垒砌,更是时光的定格与闪耀。
时年十八、正值俊美的莱奥纳多,当时已将瑞凡·菲尼克斯视为偶像,毒蛇屋之夜,他与偶像的弟弟杰昆·菲尼克斯(2017戛纳影帝,经典科幻电影《她》主演)同样出现在杰克船长的万圣节派对上。
“他的脸不仅是苍白,而是完全的白色。”
莱奥纳多如此回忆当时的瑞凡·菲尼克斯。
光芒万丈的年轻人身上,却布满难以化解的忧伤。电影在赋予一个天才演员荣誉之时,也在用那些不断穿透他生命的故事伤害他。
人戏不分多是悲剧,却也是银幕世界最值得观众咀嚼的情态。
瑞凡·菲尼克斯的电影,似乎都血肉相连地融进了瑞凡本人的性情与宿命,而不仅仅是演员对故事的演绎、对情感的把握。
他的电影里,有他本人。
而他本人,如一首朦胧诗浮影在他的作品里。
1986年的儿童冒险电影《伴我同行》,是瑞凡·菲尼克斯的成名作,影片上映时,他年仅16。
这部电影根据斯蒂芬·金小说《尸体》改编,讲述四个问题少年到河流对岸的森林中,寻找失踪少年的尸体,尸体被找到时,他们的少年时代也就此消逝了。
这四个少年各有独特气质,或富于鲁莽与勇气,或在怯懦的性格中有飞扬的故事想象才华,或憨态可掬,而其中由瑞凡·菲尼克斯饰演的克里斯,则有一种超乎年龄之上的成熟,这份成熟,为整个故事增添了奇妙的安全性与旧日质感。
荒野的浅绿色汽车中,头发稀疏的中年作家开始对往事的回忆。在回忆里,克里斯是他主要的情感寄托。
那时的瑞凡·菲尼克斯,头发很短,身体有点微胖,但在具有领导气质的外表与行为下,他的心灵却十分细腻、脆弱。
他鼓励当时还是少年的作家不要停止自己的想象与书写,那份信赖感与保护欲,在这一个摇摇欲坠的公路故事中,闪出坚强而卑微的光。
而在夜晚的树林,火光依稀闪在克里斯脸上,克里斯坦露出自己的脆弱,在哭泣中说自己只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这点眼泪,是影片的“题眼”。
所谓的“没人认识之地”,是否就是灵魂永远自由之处?这是瑞凡·菲尼克斯忧郁与疲惫的根源,他在十几岁时便借表演将之藏于银幕光影中。
有趣的是,影片中另有一群青年人,他们用自己的短浅与流氓,与瑞凡代表的少年团形成生动互文,共组青春时光的忧郁、孤独、迷惘。
但片中其他角色,多停留于浅表的忧郁,唯有克里斯,忧郁之中带有一份责任,他的双眸,坚定而心酸,这样的眼神被延伸到1988年的音乐犯罪电影《不设限通缉》中,进化出童真而性感的光彩。
仅仅两年,瑞凡·菲尼克斯便在身体与气质上,完成了一种决未辜负时光的塑形。
那年,他十八。
分界线般的年龄。
他纯情地奔跑在蔚蓝的海滩,为妈妈寻找着生日礼物,他的身后,跟着自己心爱的女孩。
这是一场很有味道的戏。
选择去海边寻找天然的礼物,既是因为瑞凡饰演的丹尼漂泊浪荡的身份,也是因为他由妈妈那里继承的钢琴演奏才华。
大海如琴,瑞凡·菲尼克斯的奔跑踩着琴键。
整个场景,是一次轻灵而自由的演奏。这份自由,被圈囿于六十年代末期一个美国家庭的东躲西藏中。
在这个家庭里,长子丹尼是一个迷人的角色。相比《伴我同行》中的克里斯,他更符合瑞凡·菲尼克斯给观众留下的永恒形象,而那种伴随忧郁的责任感仍在,1986年,克里斯将这种责任之爱付诸朋友,1988年,丹尼则将之付诸家庭。
显然,对朋友的责任尚存可放弃的空间,而对家庭的责任,自会进一步丰富观众对瑞凡·菲尼克斯的银幕印象:
他虽然还在申请大学的年纪,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表明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的决心了。
在《不设限通缉》中的表演,为他争得一次奥斯卡最佳男配角提名。他对长子丹尼的诠释,没有过于显山露水的痕迹,而是融入自己本身的气质,忧郁而坚定,恍惚又诚恳。
这部电影基础的“反越战”背景,则始终为瑞凡·菲尼克斯波澜不惊却又潜流汹涌的生活与思绪,涂着一抹时代的金黄底色。
这抹黄,渐渐褪淡,又渐渐弥漫,成为1991《我自己的爱达荷》中美国公路四周,那一望无际的荒野景色。
瑞凡·菲尼克斯在这些公路上恍惚行走,时而又躺倒,昏厥之中,隐隐绰绰的,都是关于童年的破碎片段、诗意田园、失散的母亲、幽灵般的生命归宿。
《我自己的爱达荷》是瑞凡·菲尼克斯的巅峰杰作,要理解瑞凡,绝对无法绕开这部作品。
他在其中饰演一位男妓。
美国导演格斯·范·桑特以精准的影像和充满艺术魅力的镜头,呈现上流社会与边缘人群之间的情感渗透与地位制衡,这是一个普遍、隐秘,并具有田园调查意味的深刻命题。
上流社会渴望但并不愿完全融入暗涌在底层的自由与纯爱,底层则几乎付出全部,试图以爱之真挚彻底打通去往上流社会的道路,两相交融中,情爱如影似梦,这并非这部电影独一无二的主题诉求,《泰坦尼克号》、《不后悔》……这些电影都有类似表达,但唯有《我自己的爱达荷》,将这种交融过程中的忧愁推向了极致。
瑞凡·菲尼克斯惊人的天才表演,则是其中最模糊现实与影像分界的部分。
公园里,基努·里维斯饰演的斯考特将他抱在怀中,他呈现全然恍惚的情态,眼神缥缈,身体瘫软,整个人,如一片沉重的落叶,就连他外套的颜色,都是枯萎而陈旧的。
黑色西装的斯考特,被他对衬得如一句清醒的《圣经》文辞。
在另一处街头,电影将镜头推近瑞凡·菲尼克斯的脸,他的脸轻轻上下摇晃,必须很仔细,才能察觉这种摇晃,就在这短暂的摇晃中,他眨了四次眼睛。暗蓝色的眼珠逐渐渗入观众的注视中。格斯·范·桑特虚焦了他背后的一切。
这一个凤凰河青年的眨眼,富于深浓的忧郁,将他自己也将观众催眠,令人恍然于眠和醒的边缘……“我们在这里”,飞机客舱中,一个白色枕头落下……瑞凡·菲尼克斯依靠自己对每一种情绪的把握,将电影中那些不同场景穿织在一个统一而破碎的梦境中。
是他的表演,或者说他在光影里对自我的彻底挖掘,连起了格斯·范·桑特的这一杰出作品。
虽然瑞凡·菲尼克斯在这部电影里,颓靡而忧伤,如一段即将入夜的天空,但他在角色与演员之间达成了高度统一,这种统一,甚至超越了《霸王别姬》中的张国荣,所以他在自己的最后一部作品中,完成了对一个永恒形象的塑造。
就如他自己说,我的作品会比我这个人存在久远得多。
为何这个形象会如此永恒?
因为他在电影的声光与现实的霓虹之间,动了真情。
自由的、不设限的,却又那么颤栗的真情。
这份真情,都含在那句他于剧本之外、自己临场所加的电影台词中了:
“我爱你,而你不用付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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