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9-06 11:58:23首页
说到威灵顿的战争,不能不提那个被无数次引用的“将军与蜘蛛”的故事。这个故事由来已久,主人公也有其他的版本。但也许是因为威灵顿是他们中声望最高的一个,因此二百年来,这只神奇的蜘蛛主要伴随的是他。
1813年6月21日,描绘维多利亚战争的绘画。1814年由伦敦L.哈里森·JC.雷公司出版
不幸的西班牙战争使我完蛋。它是一个真正的溃疡,是法国失败的一个原因。如果我能够想象这场战争会给他带来如此严重的灾难,我决不发动它。但是在迈出这一步以后,再后退便不可能了……
——拿破仑?波拿巴于圣赫勒拿岛流放时期
“流血的溃疡”
1807年签订的《提尔西特条约》,标志着拿破仑达到了权力的顶峰。作为“法兰西人的皇帝”、意大利国王、莱茵邦联的保护人、瑞士的统治者,他的帝国版图广阔无比,西起大西洋、北达波罗的海、南至亚平宁半岛的靴尖,东端则已伸展到了巴尔干半岛的达尔马提亚海岸,足以令查理大帝和“太阳王”路易十四黯然失色。在法国的大臣和将领看来,拿破仑的伟大成就简直就像是一个奇怪的童话,而不大像历史中的事实。但是他们的皇帝却仍不满足:在英国没有屈服之前,欧洲就没有和平可言。可是依托海峡的庇佑,顽固的英国人依然拒绝媾和。自从特拉法尔加海战惨败之后,法国海军已经无法同皇家海军较量,更无法动用陆军去征服地处海岛之上的英国。拿破仑唯一打垮英国的希望就寄托在“大陆封锁”之上:凡是在法国及其盟国占领区,发现英国臣民或货物一律扣押和没收,断绝欧洲大陆与英国的一切经济往来,从而困死英国,不战而屈人之兵。
“大陆封锁”一度让英国经济陷入困境。由于英国进口的小麦有四分之三来自欧洲大陆,英国国内的小麦售价从每夸特66先令飞涨到117先令。但是,主宰欧洲大陆的拿破仑却无法阻止统治大海的英国凭借自己的海上优势展开反制——走私,尤其是在法国南方海岸线长达四千公里的伊比利亚半岛,成了大陆封锁制度中最薄弱的环节。随着英国人的反封锁日见成效,伦敦的御用政论家因此嘲笑拿破仑“你们的封锁顶不了什么事”!“你们一心要把人家饿死,人家却吃得胀破了肚皮”!毫无疑问,这令拿破仑暴跳如雷。
1807年10月,为了关闭里斯本港这个英国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拿破仑悍然对葡萄牙宣战,揭开了长达6年之久的“半岛战争”的帷幕。法军穿过西班牙领土,每日急行军14英里,未遇什么抵抗就在11月30日到达了葡萄牙首都,一切仿佛都很顺利。但是,拿下葡萄牙并不是拿破仑唯一的目的,拿破仑早就决心赶走马德里宫廷那个腐败无能的波旁王室,吞并“盟友”西班牙,使得在法西两国之间“不再有比利牛斯这条边界线”(这是当年路易十四的名言)。于是,打着进军葡萄牙旗号的法军顺手占据了西班牙的各个军事要地,这是再明显不过的“假途伐虢”伎俩。第二年5月,拿破仑图穷匕见,为西班牙选定了一个新国王,他的兄长约瑟夫?波拿巴,被废黜的西班牙王室成员在法国警察监视下前往指定的流放地——枫丹白露和瓦郎斯。不言而喻,与当时在拿破仑掌控下的其他“独立”国家一样,约瑟夫“国王”只有“扩大了的县长的职权”,西班牙变成了法兰西帝国的又一个附属国。
国家沦亡,西班牙人奋起反抗。可惜孱弱的军队远远不是久经沙场的法军对手。1808年7月14日,2.8万西军迎战人数不到一半的法军,竟遭到惨败,损兵折将达7000余人,而法军只死了70余人。但如同担任侵西法军总参谋长的茹尔丹元帅不止一次哀叹的那样“在别的国家,只要打两次像样的胜仗,就可以征服全部地区。可是在西班牙却完全不一样。你越是以为已经打垮了它的军队,它的人民就越发积极地拿起武器来反抗”。法军面对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被民族主义热情坚定抵抗意志的全体西班牙人。一个西班牙老百姓对趾高气扬的侵略者说“打几年仗怕什么,我们赶走摩尔人(阿拉伯人)可花了800多年时光”!当时在马德里读小学的维克多?雨果记得,所有的西班牙孩子都在“为皇帝而战”的游戏里把拿破仑称为“Napoladron”,意为“拿破仑强盗”。这是一场真正的全民战争,一位法军士兵在家信里感慨“这里从小孩到老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很快,遍地而起的西班牙游击队“变得如此之多和训练如此之好……控制了整个农村地区”,“这些敌人看不见,又到处存在,因为每一个山头都是他们的掩蔽所”,尽管已经小心翼翼,法军还是被游击队每天干掉好几百人,“寓言里被蚊子折磨得要死的狮子就是法国军队的真实写照”。伊比利亚半岛变成了拿破仑的庞大帝国中“流血的溃疡”。
“铁公爵”登场
半岛战争的爆发不但令拿破仑失去了原先作为盟国的西班牙从1803年10月开始缴纳的每月600万法郎的贡赋,每个月还要额外付给西班牙的法国占领军军饷达3000万法郎之巨。西班牙人的起义更是让美洲殖民地因此向英国无条件开放,连拿破仑自己也为之忧心忡忡:“战争已经把西班牙的殖民地变成了英国的商业市场,我承认那是不幸的,因为再过两年,那些市场将可能抵销对欧洲大陆的出口。”
就在 “西班牙溃疡”开始发作的时候,英国人又在拿破仑的伤口上撒了把盐。1808年6月,英国政府决定以伊比利亚半岛为突破口,派遣一支远征军去阻止拿破仑的进一步扩张。8月1日,一支1.23万人的英国远征军在葡萄牙海岸登陆,一个重要人物就此登场,他就是英军统帅,陆军中将阿瑟?韦尔斯利爵士。此公日后受封第一代“威灵顿公爵”(以下皆以此称呼),人送外号“铁公爵”,在1852年威灵顿的葬礼上,维多利亚女王曾称他为“19 世纪以来最伟大的人”。他是拿破仑后半生最可匹敌的战场对手。
威灵顿与拿破仑同龄,都出生于1769年(威灵顿年长3个月),但除此之外,此二人几乎没有共同点。拿破仑出生在科西嘉岛的一个破落户家庭,小时候还因为说不好法语受到同学的嘲笑;威灵顿却是个货真价实的官二代,作为都柏林的豪门,威灵顿的哥哥是权势熏天的英属印度总督,威灵顿从小念的是赫赫有名的英国精英的摇篮——伊顿公学。拿破仑从小就有投笔从戎大志,自愿投身军伍;威灵顿却是读书读不下去才去吃粮当兵,用其母亲的话说,威灵顿“愚笨、说话缓慢、举止粗鲁,只配当兵闻火药味”。在军旅中,拿破仑凭借自己的军事才能步步晋升,而威灵顿却是一路靠着令人不齿的捐官(这是当时英国军队的体制问题)才当上了中校。对于战争,拿破仑崇尚进攻,“一个人总是应该先动手攻击的。如果允许别人进攻自己,那是一个极大的错误”;威灵顿的军事思想却是“先抗击敌人的猛攻”!对待手下的士兵,拿破仑主张“不用皮鞭而用荣誉进行管理”,废除了中世纪野蛮的体罚制度;在这方面,威灵顿却是个反面典型,他以贵族的傲慢无比地蔑视平民以及他统帅的那些来自平民的士兵,称他们是“地上的唾沫”、“一群流氓”,“一群混吃喝而来的只能用鞭子管教的人”。如此迥异的两个人却成为了宿命之敌,不禁令人感慨历史的有趣。
说到威灵顿的战争,不能不提那个被无数中国励志书和语文试卷(通常是作文)引用的“将军与蜘蛛”的故事。一只蜘蛛在风雨中拼命地结网,却一次又一次被无情的风雨吹破,可蜘蛛却毫不气馁仍然一次又一次地吐丝结网,终于在第七次的时候把蜘网结成,以此激励因为战败而意志消沉的将军。这个“将军与蜘蛛”的故事由来已久,主人公也有其他的版本,比如苏格兰的布鲁斯——“勇敢的心”的历史原型。但也许是因为威灵顿是他们中声望最高的一个,因此二百年来,这只神奇的蜘蛛主要伴随的是他。不可否认这样的小故事很难分辨是否属于史实,但可以肯定的是后世的人们从这位统帅身上看到了坚韧不拔的“蜘蛛精神”。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威灵顿以手下不过二三万人的孤军抗击了数量占绝对优势的法军,无论拿破仑是如何走马换将,始终在伊比利亚半岛屹立不倒!这真是一个奇迹!当1810年过去的时候,威灵顿自豪地给家里写信“现在我是半岛上仅存的部队指挥官了。我相信就全欧洲而言,这也是唯一一支敢于同法国人一决雌雄的军队”!
当然,威灵顿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遍地而起的西班牙起义者拖住了法国人的手脚,“法国军队除了大部队一起行动外,单个或少数从来不敢外出,否则就会成为西班牙一支庞大游击队的牺牲品”,多达30万的驻西班牙法军往往只能抽调7万人去对付威灵顿;相反,对于威灵顿和他的英军而言,伊比利亚半岛上的“每个农民和教士都是一个同盟者,一个情报来源,一个积极的杀手”。人心向背,以至于斯。
决战维多利亚
“半岛战争”持续到了1813年,法国人的气焰一落千丈,甚至哀叹“即使帝国投入全部的力量也征服不了半岛”。约瑟夫国王能想出的办法就是向他的弟弟乞讨救兵,可是拿破仑这时候也是自顾不暇,60万大军东征俄罗斯的壮举以惨败告终,昔日横扫欧陆的“大军团”已经不复存在。哥萨克于身后衔尾急追,欧洲大陆上的“盟国”亦正在蠢蠢欲动。拿破仑亟须重组自己的东线大军,为此,不但没有给焦头烂额的约瑟夫派来援兵,反而从西班牙抽调了1200名军官、6000名军士和24000名老兵回国,充实他刚刚征集起来的新军。更令人惊讶的是,身处巴黎的拿破仑在经历了俄罗斯雪原的惨败之后,往日敏锐的洞察力仿佛也不复存在,他竟然希望被威灵顿的打击和自己的釜底抽薪大大削弱的西班牙法军在伊比利亚半岛上取得一两次辉煌的胜利来挽救自己的声誉和根基受到动摇的帝国!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西班牙溃疡”已经发生了“癌变”,伊比利亚半岛上军事力量的对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英国人开始主动出击。5月22日,威灵顿亲率大军从葡萄牙向西班牙进发。在穿越西、葡边境时,回想过往的艰难岁月,威灵顿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挥舞着军帽,大声喊道“永别了!葡萄牙!我将永远不再见到你”。
约瑟夫和拿破仑手下的一些高级官员倒是比皇帝陛下现实得多。得知威灵顿前来的消息之后,法军放弃马德里,向北渡过埃布罗河,直至维多利亚盆地南面,筋疲力尽的法军才停下了脚步。法军的阵地长19千米,纵深11千米,周围环山,北西两面以萨多拉河为屏障,奇怪的是晕头转向的法国人竟然忘记毁掉河上的几座桥。此时法军还有6.6万军队和152门大炮,约瑟夫指望在这里得到本土的增援,依靠有利地形继续抵抗。跟随军队一起从马德里逃到这里的还有约瑟夫的整个朝廷、一大群生怕受到西班牙人民清算的傀儡官员和大量的随从,有人不恭敬地自嘲,这是“一个流动的大杂院”。在一片混乱中,出乎法军的意料,原本紧随其后的威灵顿竟然突然不知去向,完全从视野中消失。约瑟夫和周围的高级军官一时间弹冠相庆,误认为威灵顿过于胆小谨慎,已不敢继续追击。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此时的英军正在翻越坎塔布连山,突袭法军背后。
法国人对潜在的危险浑然不知,直到6月21日,才突然发现英国、葡萄牙和西班牙联军7.2万人(其中英军近6万)和60门大炮只用了30天时间就急行500英里,跨过6条河流,横穿西班牙西北部,到达维多利亚附近。维多利亚是西班牙巴斯克自治区首府,这座中世纪初期西哥特人为了庆祝战胜而建的城市将见证威灵顿的辉煌胜利。6月21日上午8时刚过,不给法军任何喘息机会的威灵顿率领联军分3个纵队从西面几座无人防守的桥上渡河,向法军的整个战线挺进。
维多利亚之战是整个半岛战争中英军第一次在兵力上占有优势的战役,威灵顿更采取了一个新的战术来对付法国人。在法国大革命以后,在十八世纪流行一时的“线形战术”已经被纵队战术所取代。法军的一个营由单个的连队列成纵队,每行四十人,前后共十八行,或是由成对的连队列成纵队,每行八十人,前后共九行,所以在排枪齐射中,前两行是以八十或一百六十发子弹射击。而威灵顿采用了两排而不是三排的线形,八百人的一个营一次能齐射八百颗子弹,同时,英军所使用的步枪子弹要比法国人的更重,因此威力也更大。不过,这种在纸面上显得完美的新战法也有其弱点,这种队形由于正面过宽,在两军接近时,兵营就会遭到很大损失,队伍容易溃散。因此,这种战术必须以铁的纪律和体罚进行训练——好在英国的岛国属性使得它迥异于欧陆国家,可以维持一支规模较小但训练有素的职业陆军,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英国优秀的职业步兵都享誉整个欧洲。
说到威灵顿的战争,不能不提那个被无数次引用的“将军与蜘蛛”的故事。这个故事由来已久,主人公也有其他的版本。但也许是因为威灵顿是他们中声望最高的一个,因此二百年来,这只神奇的蜘蛛主要伴随的是他。
在英军的新战术面前,法军节节败退,在首尾约3英里的崎岖不平的地面,法军且战且退,走到维多利亚城边的山坡时,英军冒着硝烟弹雨进行白刃冲锋,一举夺占俯瞰法军阵地的山头。法军终于不支,退入了维多利亚城。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这座城镇绝非避难之所,而是难以逃生的陷阱。约瑟夫的军队现在陷入了可悲的困境。他们被困在维多利亚壅塞不堪的街道上,被英军阵地射来的炮火打得七零八落。法军的残部在潮水一般在街上涌来涌去,不知如何是好。下午4点,约瑟夫鼓起最后的勇气调动预备队进行反击,但随即被英军的排枪齐射击退,法军再也无力支撑,连夜弃城向比利牛斯方向撤退。只持续了不到一天时间,维多利亚战役就落下了帷幕,同时也宣告了半岛战争的终结:距离威灵顿的英军从葡萄牙出发仅仅一个月时间,法国在伊比利亚半岛的统治就已经不复存在。因为此战的辉煌胜利,威灵顿被晋升为元帅。
“拿破仑的征服者”
法国人的噩梦还没有结束,从维多利亚的撤退很快变成了溃逃。直到法国边境的一路上,“大炮、倒翻了的马车,遗弃的军用两轮车,受伤的士兵、平民、死马和死驴布满了大地。”在身穿红色制服的英军轻骑兵如同一团烈火般的追击下,失魂落魄的法国人更是拼命快逃,约瑟夫国王丢掉了抢来的多幅意大利名画,抛弃马车,跨上马背,只身逃回法国,身上只剩下一个拿破仑(金币);法国炮兵斩断了牵引大炮的绳索,只顾自己骑马逃命;法国人总共扔下了415车弹药、100辆军车和151门大炮,可说是把法国在西班牙的全部军用装备都丢光了,甚至连茹尔丹的镶金元帅节杖也落到了对方手里,成为英国军队的战利品。作为胜利者的英军官兵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发横财的好机会,所掳掠的各种财物价值达百万英镑。战利品的诱惑几乎让人无法抗拒,英军的军纪一时荡然无存,就连一向铁腕的威灵顿也只能无可奈何。
一周之后,维多利亚惨败的消息传到了正在德累斯顿指挥法军作战的拿破仑那里,皇帝对此错愕不已:“当前在西班牙发生的事情如此荒唐,简直难以想象。(约瑟夫)国王本来可以集结10万精兵,这支军队足以击败整个英国!”为了避免惨败的消息影响在易北河两岸和奥得河畔前线苦战的法军士气,拿破仑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下令官方刊物只做这样的报道:法军在维多利亚经过一场激战,正在阿拉贡集中,由于缺乏马匹而遗留在城里的大炮和车辆共约100件被英军缴获。
但是,纸里毕竟包不了火,事实真相很快传遍了欧洲。威灵顿发布的政府公报被印成了法文、荷兰文、德文后被广为散发,甚至正在英吉利海峡捕鱼的法国渔船上也听到了这个令人不爽的消息。而反法同盟各国的反应却是“约瑟夫国王总算在那里受到了惩罚”,他们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了,为此,对威灵顿不吝辞藻的赞美扑面而来,他被尊为“拿破仑的战胜者”。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听到消息后下令大唱感谢上帝的赞美诗,“为沙皇军队并未参加作战的一次胜利而唱感恩赞美诗,这是破例的第一次”;阴沉的普鲁士国王露出了笑容;瑞典人现在是一个更忠实的盟友了,甚至连奥地利帝国皇帝弗兰兹二世也不再摇摆,正式宣布参加反法同盟,拿破仑的“西班牙溃疡”将自己的岳父推到了敌人的阵营。
人民则用另一种方式来庆祝维多利亚之战的胜利,大音乐家贝多芬闻讯后,为对伊比利亚半岛人民反侵略斗争的胜利表示热烈的祝贺,写下了作品号91的“威灵顿的胜利”,或“维多利亚战役”(Wellingtons Sieg oder die Schlacht bei Vittoria, Op. 91),深受公众欢迎。
1813年的整个夏天,维多利亚的炮声在全欧洲回荡,威灵顿已经从西班牙舞台走向了欧洲,他与拿破仑的恩怨还没有结束,在两年后的滑铁卢战争,作为“拿破仑的战胜者”,威灵顿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击败对手,彻底埋葬“百日王朝”和拿破仑的政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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